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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
来源: 德阳市罗江区人民医院 发布时间:2020-09-17 浏览次数:12832次
放射科 陈福建
       普鲁斯特的同名小说开头有这样一段话:“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我都是早早就躺下了。有时候,蜡烛才灭,我的眼皮儿随即合上,都来不及咕哝一句‘我要睡着了。’半小时之后,我才想到应该睡觉;这一想,我反倒清醒过来。”
       惊艳的意识流手法带来的震撼完全不亚于当下被用坏了的奥雷里亚诺上校和他的冰块。我的思想也跟着笔触飘忽不定,一下子觉着在学校苦读正酣,倏地又看见六月的太阳照耀北方的大地,料峭的春寒还未过去;回过神的功夫,自己却又在核磁共振的操作间,呆望监控显示器上的画面,在大厅强烈的背光下,一个人形宛如惊鸿照影而来,那是初来乍到的、不知所措的我。过去的东西本该丢弃,但又于心不忍地珍藏下来,这是鲁迅的矛盾与天真,亦是我的感伤与困惑。
       最初的工作在惶惶中开始,后来逐步适应并掌握,偶而也能跟着聊开几句喜笑颜开,但庸庸碌碌时脑海里总萦绕着一个声音:“你长大了罢!”我旋即又害怕起来,过去的几道阴霾挥之不去,敦促我在多少夜晚半推半就地翻开书,摇头晃脑噫噫呜呜,烦厌疲惫时思绪捉不住地乱飞。什么风飒木萧啦、什么万物群生啦、什么尚贤尚同啦,尽是些老掉牙的东西,竟也能勾起无聊的念想,自笑自嘲后,听得窗外夜风呼啸,宛如惊涛。想起东坡“倚仗听江声",我意兴遄飞,豪气干云,阖书而睡,睡他个“江海寄余生"!可是一天浑噩而过,颗粒无收,等到次日又自怨自艾起来,不过阿Q精神十足,所谓“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以兹自勉,一种迥别于欧亨利式小说的套路每日上演,我也沉溺其中不自持,直至某夜梦读沙之书,扉页却蹦出那个国王和他的跳蚤,连带着狡點的恶魔,我刷地弹坐而起,气喘吁吁道:好一个歌德!所幸幡然改悔,也算迎了浮士德的命运。
       练习题勾勾写写三两遍,楼下的新楼地基也在不知何时剪彩后浩浩荡荡掘土开工。但是遭逢大疫,工程被迫停摆,在五楼楼顶俯视中央的荒凉,长期“禁足”逼迫出来的思想上的狂乱,人也会脑子发热同情起那个涉世未深的爱玛小姐,做起幻想得逞的美梦。成日套中之人的幽居与工作,虽说享受着鲜花掌声,但也未免承担杰基尔博士的分裂。
       所幸事物永远发生变化,那个问题终将不是问题,所有人在长久的忍耐中迎来了有限的解放,恰如谵语之夜过后的晨光熹微也能带来莫大的希望。不过人生疏得久了,看物的感觉总有差别。较之以往,仿佛石头不是石头,泥土也不再是泥土。但按那位德国老宅男的论调,这种认识的偏差反而正常了,面对永远被认识形式遮挡的物自体,与其绞尽脑汁识破表象,倒不如去找寻休谟的那只白色乌鸦。我费尽周章去铭记的那么多条条框框,似乎如数家珍,有时又觉全无用处。于是就在战战兢兢中等着时间流逝。期间罗江大霖雨一周,整座城市被暴雨浇灌成了马孔多。
       我迎来了现阶段的“绝对精神”,顿时觉得君子不器宛如废话。